我下了夜班刚回家，门口就有人用红油漆写着四个大字：张国去死！
旁边还铺满了红油漆显得阴森恐怖。
张国是我父亲，为人老实敦厚，而且年纪那么大了，不可能有仇家。
打开门，父亲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等我，为我准备好热饭。
“囡囡回来了？
快来吃饭！”
父亲笑着招呼我，脸上的皱纹也因为笑容舒展开。
我连忙把门合上，怕父亲看到担心，我妈去得早，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四十多年，他辛辛苦苦把我拉扯长大，终于可以休息了。
奋斗了二十多年，我终于买下了一间房，虽然只有五十几平但也足够生活，不用像以前那样被房东赶着搬家，父亲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。
本来应该享福了，却没想到他老是生病，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现在都瘦成了枯骨。
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吃饭的时候，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：“最近你有碰到什么事吗？
或者碰到什么人？”
父亲摇摇头，眼里满是疑惑。
“那你最近少出门，最近小区里有几个地痞流氓，你别碰上了跑都来不及！”
我装作开玩笑但仔细叮嘱他。
看来，我该找物业查下监控了。
我打开手机，却给了我很大的惊喜。
物业群连番艾特我，不少小区的邻里也轮番给我发消息，简直看不过来。
“张惠，管管你爸吧，在电梯里拉屎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！”
“张惠难怪你四十好几了都不结婚，原来你爸这么恶心，难怪没男人要你！”
……我的脸随着这些语言变得火辣辣的，全身都是羞愧。
我不断往上翻，翻到了事情的源头。
那个没打码的视频，我父亲真的在电梯里大便。
我恼羞成怒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！
他以前教导我要讲文明，要爱干净！
那些社会新闻上蛮不讲理的老人瞬间冲进我的大脑，难道这样的人就是我父亲吗？
我怒气冲冲地去找在洗碗的父亲，我破口大骂：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？
为什么要在电梯里拉屎？
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丢脸！”
父亲慢慢地转过身，小小的眼睛显得他可怜至极，我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。
看见他这样，我越是生气：“我不是给你买了尿不湿吗？
你为什么不穿？
我在外面辛辛苦苦上班就是为了让你晚年过得好一些，你能不能也体谅一下我呢？
为什么你是我的父亲！”
伤人的话几乎脱口而出，我把中年生活的压力也全部宣泄在他身上，完全忘了他是如何把我从小照顾到大的。
父亲委屈极了，他那张脸皱在一起，细小的声音与我的暴躁形成对比：“我带了袋子……我看电梯没有人，我实在憋不住了才这么做的……我最后也清理干净了。”
我根本不想听他解释，我质问道：“我给你买的尿不湿呢？”
他撇开眼睛不说话，我更生气了：“我前几天刚给你补，你不要跟我说你用完了，你一天用十几片吗？
我上班很累了，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！”
我几乎崩溃了，父亲听我大喊大叫更是不说话，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那站着，手上还裹着洗洁精残留的泡泡。
我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，愧疚感又席卷我的全身，如果父亲当年不是拉扯我长大，供我读书，也不会落下一身的毛病。
我转过身稳定了下情绪，他一个老人也不容易，他也不愿意这样。
“爸，对不起，我刚刚情绪比较激动，一时上头了，您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我没有觉得您丢人，我明白您也不是故意这么干的，我很感谢您是我的父亲，您原谅我好不好。”
我看着父亲虔诚地道歉，他声音暗哑：“爸知道，爸以后不会这么做了。”
我在业主群里公开道歉，这确实是我父亲做错了。
我在群里解释父亲年纪大了憋不住屎尿，以前出门都会穿尿不湿，这次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补，他也带了袋子是看没有人没办法才这么做的，希望大家能原谅这一次。
可是他们并不买账，我越是解释他们就骂得越厉害。
“我们怎么知道会不会再发生，你们搬出去！”
业主群里让我们搬出去的呼声越来越高。
住在这儿的大家都是贫苦人，又何必为难对方呢？
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，谁不会老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