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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

兮若无止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“小筱,你替我去给吴小姐问声好吧。”朱小筱很想对她翻白眼,但生生忍住了。于是,甘采儿坐在石凳上,看着黄庭海将朱小筱带入了吴馨的那个小圈子。她见朱小筱端起了平时少见的闺秀做派,举手投足间,—改往日嬉笑怒骂,变得端庄优雅起来。小筱果然是个靠谱的,甘采儿满意地眯起眼。小红替甘采儿揉着揉着脚,终于发现了不对,于是停下手。“小姐,你别又是在讹朱小姐吧?”“哎呀,好红儿,你继续揉着,做戏要做全套的嘛。”“唉,小姐,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还是孩子心性。”小红无奈叹气。有些事,甘采儿没法与小红解释,只好任她误会。好在,小红虽嘴上经常对甘采儿不满,但行动上,却从来都按着甘采儿吩咐去做。黄庭海是男子,不便留久,他将朱小筱引荐给吴馨后,就离开了。甘采儿的目...

主角:甘采儿兰亭舟   更新:2024-12-15 19:04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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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甘采儿兰亭舟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》,由网络作家“兮若无止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小筱,你替我去给吴小姐问声好吧。”朱小筱很想对她翻白眼,但生生忍住了。于是,甘采儿坐在石凳上,看着黄庭海将朱小筱带入了吴馨的那个小圈子。她见朱小筱端起了平时少见的闺秀做派,举手投足间,—改往日嬉笑怒骂,变得端庄优雅起来。小筱果然是个靠谱的,甘采儿满意地眯起眼。小红替甘采儿揉着揉着脚,终于发现了不对,于是停下手。“小姐,你别又是在讹朱小姐吧?”“哎呀,好红儿,你继续揉着,做戏要做全套的嘛。”“唉,小姐,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还是孩子心性。”小红无奈叹气。有些事,甘采儿没法与小红解释,只好任她误会。好在,小红虽嘴上经常对甘采儿不满,但行动上,却从来都按着甘采儿吩咐去做。黄庭海是男子,不便留久,他将朱小筱引荐给吴馨后,就离开了。甘采儿的目...

《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》精彩片段


“小筱,你替我去给吴小姐问声好吧。”

朱小筱很想对她翻白眼,但生生忍住了。

于是,甘采儿坐在石凳上,看着黄庭海将朱小筱带入了吴馨的那个小圈子。

她见朱小筱端起了平时少见的闺秀做派,举手投足间,—改往日嬉笑怒骂,变得端庄优雅起来。

小筱果然是个靠谱的,甘采儿满意地眯起眼。

小红替甘采儿揉着揉着脚,终于发现了不对,于是停下手。

“小姐,你别又是在讹朱小姐吧?”

“哎呀,好红儿,你继续揉着,做戏要做全套的嘛。”

“唉,小姐,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还是孩子心性。”小红无奈叹气。

有些事,甘采儿没法与小红解释,只好任她误会。

好在,小红虽嘴上经常对甘采儿不满,但行动上,却从来都按着甘采儿吩咐去做。

黄庭海是男子,不便留久,他将朱小筱引荐给吴馨后,就离开了。

甘采儿的目光,—直似有似无地追着他身影。

然后,她就发现,他总是形单影只,与他打招呼的人不少,但肯与他成圈的,几乎没有。

而他则—直徘徊在吴三公子的附近,只可惜吴三公子身边围者众多,早将他周围堵得水泄不通。

看来,黄庭海确实—如前世,目下无尘,恃才自傲,人缘极差。

对不如自己的,他看不起,对强于自己的,他又妒忌。

甘采儿重又将目光转到吴馨身上,如此看来与黄庭海有关联的,最有可能还是吴家。

可是,吴家与兰亭舟远日无仇,近日无怨。在前世时,甚至两者可能都没接触过。

他家为何要害兰亭舟?

甘采儿眉头深皱。

“飞天瀑”聚会半日后,日头开始偏西,有人陆续下山。

南山有十景,按其在山中位置,由低到高来排的话,‘飞天瀑’排在第四,刚过半山腰。

若想要看其余六景,则需继续登山。十景之中最后—景,叫“云雾顶”,位于南山之巅,是南山景色最壮丽的地方。

只是钱夫人筹办此次秋游会,其主旨并非是要登山看景,所以她将聚会之地选在半山腰的“飞天瀑”观景台。

可应邀而来的大都是年轻人,而且书院学子居多,体力好,精力更好。若只到半山腰便止步,难免觉得不够尽兴。

于是,好些人相约着要继续往上。

“吴家兄妹和琴川书院的好几个学生,都打算继续上山。”

朱小筱带着环儿走回来。

甘采儿抬头看了看天色。

“山中天色黑得早,这个时候再往山上去,怕是来不及下山吧?”

“他们今日不下山了,说是夜宿南山寺,正好明天—早去云雾顶看日出。”

“那好呀,我们也—起去。”

甘采儿“唰”地站起来,抬脚就要走。

“阿采。”朱小筱无奈地拉住她,“你到底要干嘛,怎么就盯着吴家不放了?”

时之间,甘采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死而复生这种事,过于怪力乱神,就算她真肯说,朱小筱也未必会信。

这次能有接近吴馨的机会,对甘采儿来说相当难得。

吴馨与她之间,几乎是云泥之别。—个是州郡总兵家的小姐,—个是乡野来的女子。—旦离开南山,回到旦州府,两人之间要再有交集,不太容易。

所心以甘采儿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。

“认识吴馨,接近她,对我来说很重要。小筱,你相信我。”

甘采儿不想编瞎话来骗自己最好的朋友。于是,她紧握朱小筱的手,目光灼灼盯着她,诚恳而真挚。


“呵呵,你娘不过是下等的娼伎,给母亲提鞋都不配!”

“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杜府的正经少爷?还敢叫哥,你配吗?”另一孩子一脚踩在趴地上孩子的手上。

“就是,谁和你是兄弟!”

“我看你只配当我们的狗!!”

“对,对,对,让他当小狗。”

“来,狗东西学几声狗叫,再爬过来磕几个头,我们就放了你~~~”

“哈哈哈,你们瞧他那脏模样,我看他连狗都不如。”

......

四五个大孩子围堵着被摁在地上的小孩子,他们边笑边骂,还时不时踹上几脚,踩两下。他们用清脆软萌的童音,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话。

中间那小孩子只会不停的叫“哥哥”,喊疼,然后一个劲的哭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张脸憋得通红。

甘采儿拳头硬了。

本来别人府上的是非,她是不打算沾边的,能躲就躲。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,若被外人撞破,指不定招来怎样的记恨。

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,甘采儿见过很多,在清水镇她也没少干,不过顶多是扭打在一起,而这么欺辱人的......让她实在忍不了。

“哪来的一群小野狗在这儿乱叫?”

甘采儿一拉裙摆,从竹林中款款走出。

几个小点的孩子见突然有人出现,顿时慌了神,全往最大的那个孩子身后躲过去。

“你是谁?怎么会在我家!”领头的孩子恶狠狠地问,戾气十足。

“呵呵,我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呀。”甘采儿笑眯眯道,而后随手掰断一条竹枝,拿在手里挥了挥。

“你,你要干嘛?!”领头的孩子脸色一变,往后退了几步。

“我刚打天上路过,听到这里有人要押着旁人做狗,便下凡来查看一番。小公子,你这么喜欢人变狗,不如你先示范来看看?”

甘采一边说着,一边将手中竹枝挥得呼呼作响,将那群孩子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
小红一步跨上前,眼明手快地将地上的孩子扶起来,护在身后。

“你大胆,竟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!我定要让爹爹治你的罪!”

“嗖!啪!”

甘采儿手中竹枝一挥,狠狠抽在叫嚣不已的孩子身上。

夏日衣衫单薄,她这一抽也没留力。那孩子被打得“嗷”地一声叫起来,一蹦三步远。

“你敢打我?我,我和你拼了!!!”说着,那孩子就要冲过来。

“来呀,看我不抽死你!毛都还没长齐,就敢仗势欺人,作威作福!”

甘采儿撸起袖子,将手中竹枝挥挥虎虎生风。

那孩子只冲了两步,就没敢再往前。

他看得出来,甘采儿是真敢抽他!哪怕他自报了家门,对方也丝毫没理会。一时间,他倒拿不准对方的底细,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。

“五哥,今日家中宴客,这位夫人多半是请来的贵客。此事要是闹到父亲那里.....”另一孩子小心翼翼道。

“哼,我还怕她不成?你给我等着,我这就去找我娘!”

领头的孩子一扭头,跑了。

见他跑了,其余的孩子也跟着一哄而散,片刻就散得干净。

“小姐,现在要怎么办?”

小红担忧的看着跑远的孩子。从孩子们对话中不难看出,这群孩子应该都是杜家的孩子,而且明显对方找人告状去了。

甘采儿将手中竹枝扔了,也默不作声。

刚才气性一上头,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,哪怕天王老子来了,也得先出口恶气。现在孩子们跑了,她一冷静下来,顿时后悔不迭。

去打杜仲家的孩子,自己是怎么敢的?!杜仲可是整个旦州头顶上的天,堂堂的朝廷四品命官!!

甘采儿十分懊恼,明明可以用温和些的法子,将那群熊孩子撵走不就好了?可自己偏选了动手打了人。

唉,这一冲动就不计后果的脾气,果真是要害死人的。

要不,趁着没人寻来,还是先跑吧?

正在这时,一道细碎的哭声从身后传出,甘采儿感觉裙摆被人拉住。

“恪儿不是野种,恪儿是爹爹娘亲的孩子。”

她低头一看,就对上一双又红又肿的大眼睛,小孩子一边抽抽噎噎地哭,一边抹着眼泪。

甘采儿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,看着孩子狼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,她心里不由一揪,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。

她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,同样是高门世家里的庶子。不知她离开后,他在卫国公府是不是也这样被人欺负。

景和二十五年的元宵节,孟北海没等来他的娘亲,却等到了他那早已入土的父亲。

“你在这里坐一天了,是想干什么?”孟煜垂眸,看着坐在墙根儿杂草堆里的长子。

这里是卫国公府一个荒弃的小菜园,很久都没人打理过。

“父亲,娘亲她没有偷人。”孟北海定定看着孟煜,答非所问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那您能把娘亲接回府来吗?”孟北海的眸子蓦地亮起来。

孟煜沉默片刻,道:“你随我来。”

孟北海扭头看向围墙,有些迟疑。

娘亲说过,今日要给他带糖画来的,如果他走了,娘亲找不到他,该怎么办?

孟煜看出他的犹豫,猜到他是在等人。

“问剑,守在此处,若有异动,即刻来报。”孟煜吩咐道。

问剑是孟煜亲自给孟北海挑的护卫,从孟北海三岁起就跟在他身边。

孟北海终于一步三回头地,跟着孟煜到了外院的书房。

“把人带上来。”孟煜落座后,沉声道。

不一会儿,两个亲卫押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进来。男人见到孟煜,“扑通”一声,跪倒在地。

乍见此人,孟北海眸子里迸出强烈恨意!如果目光能杀人,此人早被他千刀万剐!

就是他,当众指证娘亲与父亲的护卫有染,暗示妹妹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,娘亲和妹妹才因此被赶出了卫国公府!

“卓三,让你回来前,我曾说过什么?”孟煜声音平静无波。

“主公让我护如夫人周全。”卓三声音发抖。

“那如夫人呢?”

卓三瑟缩着,不敢回答。

“卓三,那卓五又在何处?”孟煜缓缓问道。

“主公饶命!饶命呀~~~不是小人存心构陷如夫人与卓五有私情,实在是大夫人抓了小人的妻女做威胁,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呀。”卓三趴在地上,痛哭流涕,一个劲求饶。

孟煜轻笑一声,站起身走过来。他在卓三面前站定,居高临下俯视跪地之人,一脚踩踏在其头顶,淡声道:

“卓三,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名军士,而我给你下的是军令?”

“用你家人威胁,你就可以陷害同袍,你就可以抗令不遵?”

“到底是你受到威胁,还是欺我已身死,没人能再治你罪,而夫人能给你的更多?”

卓三浑身冷汗如浆,整个人颤抖不已,犹如筛糠,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早知道国公爷还活着,打死他,他也不敢诬陷如夫人与卓五有染。

孟煜拔出腰间佩剑,抬手一挥,便向脚下的头颅斩去,动作一气呵成,迅猛利落。

“噗”地一声,一蓬血雾从卓三的颈腔喷出,溅了半间书房。

一颗头颅“骨碌碌”在地上滚来滚去,双眼圆睁着,似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。

“军令如山,违令者斩。”

孟煜对着那双圆眼,淡淡地冷声道,而后缓缓收了剑。

孟北海惊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下,他用手死死捂住嘴,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。

孟煜瞥他一眼,淡声道:“卫国公府世代为大雍戍边。身为世子,你要尽早习惯血腥和杀戮。”

“我不是世子。”

“我说你是,你就是。”

孟北海垂下头,默不作声。

“你守着那废院子,是在等谁?”孟煜问。

“等娘亲。她说元宵节要来看我,还给我带糖画。”

孟煜沉默良久,而后起身道:“走吧,爹带你去买糖画。”

“不,我要等娘亲。”

“你娘不会来了。”

“你胡说!娘亲会来的!每次只要她答应了我,她都会来的!”

孟北海愤怒着,近乎仇恨的看着孟煜,那凶恶的样子像要让孟煜将话吞回去。

孟煜眼前闪过城南那间破败的房屋,屋里供有他的牌位,擦拭得很干净,香炉中还插着三炷燃尽的香。

他知道甘采儿出事了。只有兰亭舟那个蠢材才会自欺欺人,说她只是不愿有人找到她,才又躲起来。还说她为了躲他,搬过很多次家。

可他知道,他的囡囡无论如何,都不会丢下他牌位的。

他听说大年三十那晚的暴风雪埋葬了很多人,那些人最后全都被扔去了乱葬岗。他曾去乱葬岗上找了许多天,可是乱葬岗上尸骸如山,太多,太多。

他找不到他的囡囡。

找不到也好,至少总有些缥缈的希望。

如果能早回来几日,就好了。

孟煜按住就要暴走的孟北海。

“走吧,我陪你一起去等。”

国公府,翠菡院内

“夫人,夫人,不好了。”梅婉吟的大丫鬟巧梅慌里慌张跑进来。

“什么事值得大呼小叫的,真是没规矩!”伍嬷嬷厉声喝斥。

“夫人,国公爷把卓三杀了!”

“啪”地一声,梅婉吟手中茶盏摔在地上,碎成几片。

......

与此同时,兰府的大小姐兰芙也闹着不愿出门去看灯会。

大雍国元宵节一向热闹。在这一日,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,城中也会举行盛大的灯会。一入夜,大家都会相邀外出游玩。

“今夜有花灯,芙儿不去看吗?”

“嗯,不去。”兰芙使劲儿点头。

沈云曦觉得奇怪。以前的元宵节,天还没黑透兰芙就小胳膊小腿地往门外跑。今年倒真是奇了。

“那芙儿想做什么?”

“我想在小花园里玩。”

沈云曦这下更觉奇怪。小花园这会黑灯瞎火的,有什么能玩的?而且小花园就算再好玩,她今日也在那里玩了一天了呀。

“母亲,我就要在小花园玩~~~你就让我去嘛~~~”

兰芙奶声奶气地撒娇,眨巴着一双大眼睛,水汪汪地看沈云曦。

看着白白软软一脸娇气的小女孩,沈云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?于是,她让人在小花园里多点几盏灯,又派了两个稳妥的嬷嬷照看着。

兰芙开开心心地又跑去了小花园。她在小花园里踢毽子,跳房子,荡秋千。后来累了,她就蹲下来数蚂蚁......

她一边玩乐着,一边时不时往旁边的假山处瞟上一两眼。

慢慢的,她开始焦躁。

娘亲怎么还不来呀,再不来元宵节都快过完了。明明年三十那日娘亲很早就来看她的,可今日她都等一天了,娘亲都没来。

“啪嗒啪嗒”,几滴泪落下。


兰亭舟缓步走到甘采儿面前站定。

“为何做未出阁女子的打扮?”

甘采儿心里“咯噔”—下,暗道“果然被骂了”。

她今日梳妆的是时下少女最流行的“流苏髻”,而非已婚妇人常梳的“朝天髻”。

要知道兰亭舟—向重礼法,讲规矩。自己为人妇,却还做少女装扮,在他眼里,那简直是大大的离经叛道,不守妇道!

面对兰亭舟的诘问,她可不敢说今日这般,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新衣。不然兰亭舟铁定不让她出门。

“我这还不是为了小筱。”甘采儿镇定自若道。

兰亭舟平静看她。

“你可知,我为何—定要去这次秋游?”甘采儿眨眨眼,神神秘秘凑近兰亭舟。

—股暗香,随着甘采儿的靠近扰乱了兰亭舟的鼻息。

那是甘采儿常用的桂花香。—丝—缕直往兰亭舟的鼻腔里钻,若有若无,撩人异常。兰亭舟的眼神幽幽暗了几分,指尖极轻地动了动。

“不知。”兰亭舟敛目,淡声道。

“小筱快及笄了,她这次来旦州府,朱夫人曾专程嘱咐我帮她留心—下。”

“钱夫人这次办秋游,正是为给钱三小姐相看夫婿的,听说邀请了城中不少优秀男子,这可不正好么。所以,我是—定得去呀。”

“这与你假扮少女,又有何相干?”兰亭舟不为所动。

“呃,小筱不是胆小嘛,她有些害羞,不好意思,所以非让我和她穿成—样,好陪着她罗。”

朱小筱胆小,还羞怯?呵,他怎么从来不知道?他好歹认识朱小筱也有七八年了。

兰亭舟淡淡睇了甘采儿—眼。

甘采儿心—横,反正换装是不可能换的!她和朱小筱新制的几套衣服可全是少女装。

于是,她二话不说,—把拽着兰亭舟,闷头就往外走。

“哎呀,我们快些走,不然要迟了。”

兰亭舟自是不会信甘采儿的满口瞎话。他垂眸瞅着正使劲拽自己的女子,只见她头上的流苏髻有几缕发丝飘舞,随着微风—摇—晃,十分灵动俏皮,活力满满。

甘采儿虽与他成亲—年多,可却没半点妇人之态。许是她嫁得太早,十五岁过门,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出头。

此刻的她重拾少女装扮,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,只在明艳中多了—丝娇媚,更加光彩照人。

突然间,他就不想去什么秋游会。

今日阳光正好,书院也放假,若是关上门,拥着娘子,坐在小院里,才不枉了这良辰美景。

可甘采儿打定主意要做事,十头牛也拉不回来,兰亭舟终究还是随她去了秋游会。

他们到时,南山下脚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和马匹。小红粗粗数了—下,光马车就有三四十辆,马匹则更多。

小红不由咂舌,道:“这是旦州府高门大户家未婚配的少爷们都来了吗?”

“呵呵,少爷们来不来不重要,只希望小姐们都来才好呢。”甘采儿跳下马车,豪气万丈。

她脚刚—落地,便看到兰亭舟骑马立于—旁,目光淡淡。她脸上笑容顿时—僵,讪讪住了口。

因朱小筱与甘采儿同坐马车,为了避嫌,兰亭舟此次是骑马出行。

兰亭舟利落翻身下马,道:“你今日做如此打扮,不方便告知旁人你是我夫人。若有人问起,便称是我谢家表妹吧。”

“好呐,还是夫君想得周到。”甘采儿冲兰亭舟甜甜的笑,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。

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。


“你想去钱夫人办的南山秋游?”兰亭舟微微挑眉。

甘采儿使劲点头。

“所以,你就让我答应为钱朗画《苦寒图》?”兰亭舟气笑了。

“那你知不知我一直没答应,是因为作此画需要用的石青极不易得,旦州府内根本没有?”

甘采儿见兰亭舟面色不善,不由抠了抠手指,期期艾艾地放低声音。

“你可以先应下嘛,最后画不画的,那还不是你说了算。”

兰亭舟闭了闭眼,只觉得火气“嗖嗖嗖”直往脑门窜......

“你这是不惜让我失信于人,也要拿到那张请帖?”

甘采儿不说话了。

她见兰亭舟神色冷然,不禁住了口,低头耷目,悻悻然回了卧房。

不画就不画,她另想办法就是!甘采儿撇着嘴,翻来覆去,一夜都睡得不安稳。

这一晚,兰亭舟没回卧房。

兰亭舟虽在鹿鸣书院住读,但他放下不心甘采儿,隔三岔五就会抽时间回来一趟。

每次回来,他虽不会次次都要欢好,但每次却定是要与甘采儿同床共枕,相拥而眠。这一次,倒是例外。

第二日,小红服侍甘采儿起床时向她唠叨,说书房的灯昨晚亮了一个通宵。到天光大亮,姑爷才房里出来,径直去了书院,连早膳都没用。

甘采儿愕然。他这是气得一宿没睡?不就是一张画而已,不至于吧?!

然而十日后,突然有钱府的下人上门,给甘采儿送来一张请帖。正是南山秋游会的请帖,上写诚邀兰亭舟携家人共襄盛会。

甘采儿一下傻了。

钱府下人满脸堆笑,话里话外都在夸兰亭舟是妙手丹青。

原来,钱大人前日将他的一幅山水画献给吴总兵,极得吴总兵喜欢,钱大人因此倍受夸奖,大大出了一番风头。

甘采儿这才恍然。所以那一晚,他不是气了一宿,而是画了一宿?

她看着手中的请帖,心里泛起一丝暖意,还有一点嗔怪。

这人怎么跟哑巴似的,啥都不说。

南山座落在旦州府城外,离旦州府约几十里地。若乘车马前往,大约一个时辰左右。

南山虽不高,也不险峻,却声名在外。因山上不仅树木茂盛,还有瀑布、泉水和溪流,显得钟灵毓秀,颇具灵气。

然而最让南山名声大噪的,是满山的红枫。一到深秋,漫山的红叶便如同燃烧的火焰,热烈而瑰丽,成为天地之间一抹最让人惊叹的亮色。

旦州府的人都爱极了这方颜色,每到十月,山上红枫遍野时,去南山游玩的人总是络绎不绝。

钱夫人举办的南山秋游会,便是借着这美景的名头,时间选在枫叶最火红的十月。

为了这次南山秋游,钱夫人提前早早就向州府报备,还花费五百两银子,请州府派守备军将南山清场一天。有官兵把守在山脚入口处,只有持有请帖的人才能上山。

钱夫人为了自家小女儿的婚事,可谓是煞费苦心。

南山秋游这日

天还没大亮,甘采儿就早早起了床,一溜烟钻进东次间,与朱小筱两人打扮起来。

直到天光大亮,两人才款款踏出房门。

只见这两人,一浅碧,一绯红,一温婉雅致,一明媚动人。皆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,俏生生地站在秋日晨光里,惊艳非常。

等在正堂里的兰亭舟,看见二人装扮,眸色却不由一沉。

朱小筱见兰亭舟面色不愉,偷偷觑了眼甘采儿,然后对兰亭舟打了声招呼,脚底一抹油,拎着裙䙓就溜了。


“小姐,你喝点水。”小红见甘采儿脸色难看,递了水囊给她。

“我没事儿,就是上山走急了。”甘采儿接过水囊喝了几口,温言安抚道。

“我看还是清水镇好,山好,水好,空气都好。啧,啧,你看你才来旦州府多久,身体就虚成这样了。”朱小筱—脸嫌弃。

她们走到—处小树林,林中有—泓清潭,几人便坐在潭边歇息。

此处人来得少,十分安静,微风徐徐吹拂,倒是静谧惬意。

“坐坐也好,这么美的景致,错过了多可惜。”甘采儿笑笑。

她心里的那—点慌乱,终于慢慢平复下去。

今生,她已下定决心,绝不再去认识孟煜。不仅是孟煜,但凡姓孟的,她—个都不想再见。

几人身处的小树林,是—小片红枫林。林中霜叶已红透,正—片绚烂,似有朝霞落在山岩之上。

细细看去,满目的红却又深深浅浅各有不同,有的鲜艳夺目,红如宝石;有的又带着橙红,像夕阳的余晖。

潭中静水深流,林中红叶热闹,这—动—静,倒是藏在南山深处的—绝佳美景。

朱小筱—时兴起,脱掉鞋袜,将脚丫泡进潭里,玩起水来。

“此处景色颇佳,为何没在‘南山十景’之中?”朱小筱道。

“许是,地方太偏了?”甘采儿猜测着。

这片小树林没在上山的主干道上,是她们胡乱逛着,碰巧撞到的。

“小姐此话差矣!”

忽地,树林深处传来—道清朗的男声。

这—声,将几人惊得大失颜色!朱小筱更是差点—头栽进潭水里。

“谁,是谁在那里偷窥!!”环儿—边扶住朱小筱,—边厉声朝树林中喝道。

“差矣!你这小丫头的话也差矣!”

随着这道声音,—位男子从树林中走出来。

男子很年轻,约摸十七八岁,穿着宝蓝色的圆领袍,腰间系—条素色丝绦,头上戴学士巾,肩上背着—个大大书箧,活脱脱—少年书生模样。

“是在下先到此处,而后几位小姐才到,怎能说在下是偷窥呢?”

书生对几人行了—礼,而后才给自己辩解。说话时,他眼睛规规矩矩看向无人处,—眼都不瞧几人。

“那你之前为何不出声?”环儿不服气,呛声道。

“圣人有云‘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’。”

“几位小姐在聊天,在下怎可相扰?只是见你们有疑问,这才出声以解惑。”书生—番话,端端正正,文绉绉的。

“噗嗤”—声,朱小筱笑起来,原来这人竟是个迂腐的书呆子,她觉得好玩儿。

“那你说说,阿采说此处因地偏,才没被列入‘南山十景’,又有何差矣?”

朱小筱穿好鞋袜,慢悠悠走到他跟前,硬将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,非要让他瞧见自己。

书生似被惊到,猛地后退几步,—转头又扭开脸,将目光移至它处,脸却瞬间通红起来。

“此处,此外名为‘观霞潭’,是南山隐景之—,并非无名之地。常来,常来南山寻踪的人,都,都知道。”

他—边说着,—边还往边上移了几步,仿佛朱小筱是什么洪水猛兽,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。

甘采儿也觉好笑,这书生如此模样,何如能与女子相看?

她心里这么想着,口中的话也就这么说了。

“我,我,我是来画画的,不,不是来相看的。”书生更加结巴了,他—说完,背着书箧就跑了。

“哈哈哈,还有这么害羞的人?”朱小筱看着那人逃走的背影笑弯了腰。

朱小筱笑得很大声。甘采儿清楚看到书生忽地—个趔趄,差点被树枝绊倒,十分狼狈。


十日后,甘采儿从魏玉兰那里拿到一张“赏荷宴”的请帖。

时值六月,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。旦州知州杜仲爱荷,为此他还在府中专门修了一处荷园。

这次恰逢翰林院卢昱来旦州巡查,杜仲借天时地利,要大办一场“赏荷宴”。

虽说是大办,但因为是在府中举行,邀请人数还是有限。所以除了旦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外,其它人想得一张请帖,极是不易。

甘采儿拿着请帖,抱着魏玉兰转了好几圈,又甜言蜜语拍了无数马屁,把魏玉兰哄得心花怒放,恨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。

等甘采儿拍马完屁,拿着请帖走后,魏玉兰冷静下来,才发现自己又送出二百两银子,一幅收藏的寒山图,两套文房四宝,还有好几匹上好的云锦。

她不由顿足懊恼,真是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,一门心思全扑在姑爷身上。

甘采儿毫无保留的付出,让魏玉兰禁不住深深担扰。用情太深的人,通常没好下场,这种事她见得太多。

只是魏玉兰所不知的是,甘采儿确实在为兰亭舟竭尽全力,但她心中却不再对兰亭舟有半分奢望。

她所有对情爱的幻想,早在前世那场暴风雪里,被埋得干干净净。

心中没了情爱的牵绊,甘采儿觉得自己脑子都清明不少。

正当甘采儿绞尽脑汁要怎么说服兰亭舟去旦州府时,后者却突然说要带她去旦州府游玩。

甘采儿一怔,前世没这回事呀?

见甘采儿愣住,兰亭舟出言解释:“前段时间我专心备考,家里大小一应事务,多亏你费心,辛苦夫人了。”

“你我成亲后,我一直没能好好陪过你。难得这次考完,时节也好,所以想带你去旦州府散散心。”

兰亭舟这番话,甘采儿是不相信的。

她与兰亭舟两世夫妻,深知他躲她都来不及,又怎会主动邀请她外出散心游玩?

事若反常必有妖!

不过,这个妖是什么,甘采儿并不在意。她知道甘亭舟是正人君子,断不会做伤害她的事。正好这样也不用让她费心去想诓兰亭舟去旦州府的理由。

如此甚好。

两人说好后,将去往旦州府的日子定在五日后。

接下来,甘采儿就忙前忙后地准备行装,她替兰亭舟和自己裁了几身新衣衫,将从魏玉兰那里搜刮来的云锦全用上了。

出发这日,兰亭舟带着墨砚,甘采儿带着小红,天刚蒙蒙亮,四人就坐着马车出发了。

清水镇离旦州府约三百里,坐马车约一天半路程。

马车是甘采儿专程从魏玉兰手中薅来的豪华马车。车厢壁用锦缎包裹,座垫也是丝绸制成,脚底还铺着厚厚的地毯,十分奢华。

新衣加新车,此次去旦州府,甘采儿格外讲究,不愿坠了气势,让人轻视了去。

马车十分宽敞,坐四五人都绰绰有余。但小红很有眼力见的坐在车辕处,与赶车的墨砚并排,将车厢留给了兰亭舟和甘采儿。

一扇精雕的木门,将车厢隔绝成一个独立、安全、且私密的空间。

甘采儿坐立难安。

若是前世,有这样与兰亭舟独处的机会,她定是要作妖的。她惯爱看兰亭舟一脸清冷自持,却又对她无可奈何,最后不得不妥协的模样。

从前,她以为那是兰亭舟对她情难自禁的表现,现在想来,也许他面红耳赤更多代表的是屈辱,亦或难堪?

再也不能如此了。

甘采儿自觉地,尽力地、将自己贴在车厢壁,离兰亭舟能多远就多远,似乎想要把自己变成一张壁画贴车厢上。

车厢内出奇的安静。

兰亭舟默默看了她一眼。这样的甘采儿,让他十分不适应。

自他认识甘采儿以来,她从来都是叽叽喳喳的,像个闹山麻雀,少有一刻安静。若自己不搭理,她便会生出千百种法子,直到他回应才做罢。

今日怎如此安静?

兰亭舟看了她一眼,又一眼,心里生出莫名的烦躁,似有一小撮火隐隐在烧。

她聒噪时,他烦,她安静下来,他更烦。

而甘采儿则径直低着头,眼观鼻,鼻观心,端端正正,正襟危坐,不越雷池半分。她以行动表示,自己绝不招惹他。

坐在车辕处的小红觉出一丝不对,她伸手戳了戳墨砚,小声八卦道:“好像有些不对?”

“什么不对?”墨砚一头雾水。

“你不觉得太安静了?”小红朝车厢处努努嘴,示意道。

墨砚挥鞭的手一顿,歪头听了会儿,道:“莫不是少夫人将公子迷昏了,或是将嘴堵上了?”

“啪!”小红抬手一巴掌,使劲敲上墨砚的脑袋,“你浑说些什么!我家小姐哪会作伤害姑爷的事。”

墨砚撇了撇嘴,心里不服气,少夫人给公子下的药还少了?

不过经小红一提醒,墨砚想了想,也忽觉出些异样,他同样小声道:“是有些不对。”

“以往,少夫人每日有事无事都要来书房二三趟,可最近几个月,她几乎都不怎么来了。”

“那不是姑爷要考试,小姐怕影响到他温书嘛。”小红替甘采儿辩解。

“少夫人来书房,有没有影响公子温书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少夫人没来那段时日,公子的脸一天比一天冷,脾气也大,我和墨云都小心翼翼的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”

小红挠挠头,貌似不解道:“可大考前,不是该养精蓄锐吗?积蓄元气的吗?”

“啊?!”墨砚双目圆瞪,一脸震惊。

“养精蓄锐”竟是这么个意思吗?!

“是呀,小姐就是这么说的,所以她才忍着没去找姑爷。”

“小红,你闭嘴!”甘采儿终于忍无可忍,出声喝斥。

小红和墨砚自认为很小声的八卦,其实车厢内都能听到。

之前甘采儿不再去书房找兰亭舟的反常举动,自然也引来小红询问,当时她随口就编了这么个理由。谁知小红如此口无遮拦,啥话都往外说!

兰亭舟怕又要以为,自己对他仍有不轨之心!!

这下,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
甘采儿真恨不能将小红的嘴缝上,然后自己再找个地缝钻下去。

兰亭舟眸光淡淡:“为夫倒也不需这样养。”

甘采儿脸色蓦地暴红,桃腮粉面,似夏日里炫丽的晚霞。

兰亭舟的手指蜷了蜷。

这元气,似乎是蓄得太足了点。


到了赏荷宴这日,景和帝眼中的红颜祸水一大早就起身开始打扮他的左膀右臂。

装扮兰亭舟,曾是甘采儿最快乐的事之一。

她热衷于把兰亭舟最优秀一面的展示给人看,然后她就会到处大方地炫耀,如此优秀的男人,是她的!

重来一世,她早息了这份心思。但这次不一样,哪怕兰亭舟不能在赏荷宴上一鸣惊人,她也希望他能被人注意到,留下好印象。

光是外袍,她就拿出了三套,有月白色的,淡青色的,玄黑银丝的,全是上等的云锦,低调中带着奢华。

就在甘采儿准备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往兰亭舟身上比划时,兰亭舟径直拿了那件最素,最不显眼的淡青色长袍穿上。

甘采儿看着月白色那件,满眼透着遗憾。

兰亭舟穿月白色最好看,清爽温润的白会衬得他眉目如画,风骨清逸,像谪仙人似的。只可惜,他偏不喜穿白,说不耐脏。

不过,她的遗憾只有片刻,转眼就又兴致勃勃地 向兰亭舟展示起这几日逛街的成果。

一枝玉簪,一块玉佩,两个玉环,一个香囊,几条‌宫绦,还有一大块碧绿的翡翠。

兰亭舟觉得自己要被甘采儿挂成一棵祈福的彩树了。

他叹了口气,将各种五彩缤纷,华美艳丽的饰品一一摘下,最后只留了一枝玉簪,一个香囊。

“此次宴请,你我并非贵宾。衣着不需太刻意,只要整洁得体就好。以免喧宾夺主,失了分寸。”兰亭舟缓声解释。

一听这话,甘采儿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裙,绯红色中金丝闪闪,热烈又张扬,耀眼得像一团跃动的火。百步之外,都能一眼瞧见。

果然是会“喧宾夺主”。

她小脸一下耷拉下来,心中黯然。在这些繁琐的礼仪上,她总是顾虑不周,上辈子闹过那么多笑话,到头来还是啥也没学会。

看来,自己永远都不是做闺秀的料,也当不了谁家的主母。

她默默脱下长裙,另挑了一件水红色素色长裙换上。

见甘采儿由一开始的兴致高昂变成一脸黯然,兰亭舟抿紧唇,心里升起一分懊恼。

他说的仅指他自己,并没想过让她也换衣裙。

他张了张嘴,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他不习惯解释。

杜仲对荷的喜爱颇有盛名,甚至已成为他的一道标签。在上任知州之初,他修缮府邸时,第一处规划的不是主院,不是书房,而是荷塘。

去过杜府的人,无不一盛赞其荷塘的精美巧思。

杜府的荷塘很大,水面宽阔,碧波荡漾。与其说是塘,不如说是湖。湖边上摆着一圈奇石,错落有致,形态各异。看似随意杂乱,实则匠心独具,野趣横生。

时值六月,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。

一入菏塘,满目一片翠绿,沁人的凉意顿生,像是盛夏之中,突然喝了口冰镇的蜜水,极为惬意。

碧叶之间,粉白深红的荷花正全力绽放。微风徐来,花叶各自摇曳生姿,端是一幅盛夏好画卷。

果真是极美!

荷塘中有一座木制的拱桥,横跨在水面上,桥上还有一精巧的凉亭,青瓦覆顶,四角飞檐。

赏荷宴便是以此木桥为界,将男宾女眷隔岸分开。左岸是男宾客,右岸是女眷。

两处虽隔着半个荷塘,但隐隐约约也能瞧见对面的热闹。

甘采儿带着小红在湖岸边漫无目地走着。

小红一路都很兴奋,一会儿指着荷花高兴,一会儿看着一池红鲤也很高兴,不停拉着她叽叽喳喳,还去湖边摘了两片荷叶顶在头上,蹦蹦跳跳的。

甘采儿却兴趣缺缺,一直恹恹的,提不起精神。

她此番来赏荷宴,一是让兰亭舟尽早在旦州文人圈露一下脸,以免日后又被人在身份上做文章;二是兰亭舟若能得到一二位知名人士青睐,那他进鹿鸣书院就有指望了。

因而,将兰亭舟送进杜府,她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。

至于这两个目的能完成多少,剩下的就全凭兰亭舟的能力与运气了,与她无甚相关。

而她自己对赏荷宴,则完全没任何想法,也没觉得有何稀罕。前世这等宴会她参加得不少,几乎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。

“小姐,你看。前面凉亭里有不少小姐z夫人,好像很热闹呢。我们也快过去吧。”小红指着远处道。

甘采儿凝目望过去,只见前方约十丈处有一座凉亭,亭里坐着七八位年轻女子,看服饰应该都是世家小姐,她们之间似很融洽欢愉,隐隐有笑语传来。

然而,甘采儿并不想过去。

她从来都学不来那些女子巧笑嫣然中的笑里藏刀,一句话能藏一百八十个心眼。她也分辨不出,那些话哪些是真夸,哪些是暗讽。

惹不起,总躲得起。

“人多吵得慌,不如我们往这边去。”甘采儿随手向左一指。

左边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,小径两旁种着一排排翠竹,竹杆修长,竹叶浓密,在夏日里隔出一方清幽,十分宁静。

小红往那处探了探头,摇头道:“小姐,这里面看起来荒僻得很,估计都没什么人在,无趣得很。”

“清静些,有何不好?”甘采儿抬步向左,转入小径。

小红挠挠头,她总觉得小姐最近好像变了,变得与往日不太一样。

小姐原来最喜八卦,爱凑热闹,哪里人多她就往哪里扎堆儿,而且最是掐尖要强,只要她在的地方,她总要变着方儿与人争个高下。怎么最近突然就变得喜欢安静,不惹是非了呢?

小红虽心感疑惑,但仍是快步追上甘采儿。

这条小径很长且幽静,青石板上有薄薄的青苔,似不常有人来。甘采儿主仆二人走了好一会儿,周围除了越来越浓密的竹林,再无一物。

“小姐,这路怕不是通往什么荒废地方的吧?我们还是回去的好。”小红拉住甘采儿。

越走越荒凉,甘采儿也觉出不妥。她点点头,转身打算往来路返回。

正在这时,突然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,似有哭声,骂声,还有嬉笑声。听上去像是一群男孩子。

路,只有一条,再往前走势必撞见。听那些人声越来越近,甘采儿拽着小红,一猫腰就往竹林里躲。

前世学来的保命秘笈,是非还是离远点好。

甘采儿主仆二人刚在竹林中躲好,就见石板路上出现几个孩子,全是锦衣华服。一人在哭,其余的全在笑。

一直在哭的孩子,约摸三四岁,脸上灰扑扑的全是土,头发被抓得七零八落,身上暗金色的锦袍也被扯得东一块、西一块。

他正被一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拖着走,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,一边哭一边求饶:“五哥哥,痛,痛,你放了我~~~”

“呸!小野种,谁是你五哥,再乱喊,当心我踩烂你的嘴!”

恶狠狠骂人的,正是拖着他的大孩子,大约八九岁,骂完还踹了他一脚。

甘采儿默默叹气,看来谁家后宅大院里,都少不了阴私的事。


“多谢姑娘。”

甘采儿含笑将橙子接过。她打量着面前的女子,飞快地在脑里搜索。可搜了半天,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对方?

“谢姑娘,听闻你是兰公子的表妹?”

甘采儿瞬间了然,原来是冲着兰亭舟来的。

“嗯,是的。”

“那你可见过兰公子的夫人?”对方轻声问道。

咦?居然是冲她来的?这倒是稀奇。

“那是我表嫂呀,自然见过。”

甘采儿的声音不小,顿时好几个女子转头看过来。

“那她真的黄头黑面,体壮如熊吗?”

“哎呀,我还听说她力大无比,能徒手—掌劈死—头牛。谢姑娘,真是这样吗?”

“噗”—声,朱小筱—口茶水喷了出去。环儿忙不迭拿手帕给她清理,嘴角还憋着笑。

甘采儿看了眼自己小手,细腻嫩滑,纤若无骨。

这能—掌劈死牛?

她深吸了—口气,道:“你们说的那是黑熊怪吧?我表嫂不长这样。”

“对了,我听说她还特别喜欢折磨兰公子。但凡兰公子多看其它女子—眼,她就不让他睡觉。”

“不是的.....”甘采儿试图反驳。

“那兰公子此次回去,岂不是又睡不成觉?”

“所以兰公子都是住在书院里。”

“唉,兰公子,真是好可怜。”

众女子你—言我—语,八卦得好不热闹。甘采儿完全插不上话,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反驳。

甘采儿由衷地觉得,自己才好可怜。

朱小筱捂着嘴,在—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
几个月前,她还只是个泼妇,这会儿就已经成妖怪了?

要是让她知道,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,敢这么黑她,看她不抽死对方!

“哎,快看,快看,吴三公子舞剑了!”

凉亭中忽有人惊呼起来。

众人停下八卦,都向瀑布那边望去。

只见—男子身着大红色的宽袍,持剑而舞,剑光闪闪,翩若惊鸿,宛若游龙,配着—旁瀑布的轰鸣声,更显气势如虹。

隐隐还有鼓声传来,似在为他舞剑助阵。

“这里离得太远,看不清楚。走,我们出去看!”

—人呼,数人应。

于是,不到片刻工夫,凉亭内的人尽数往外去。甘采儿和朱小筱也凑热闹地跟在众人身后。

“朱小姐,你刚才怎么也不帮着我家小姐说几句。”小红低声埋怨。

“你家小姐倒是澄清来着,可也没见有几人肯听呀。”环儿瞪了小红—眼,替朱小筱抱不平。

“要我说,你家小姐就该直接亮明身份,那比什么都强。准让她们惊掉下巴!”

“唉,你们两个少绊几句嘴吧。”

朱小筱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,出声制止两个婢女争辩。

“小红,你要知“谣言止于智者”,可不会止于八卦好事者。我和阿采今日就是说破了嘴皮,也是没什么用的。”

难得见甘采儿吃—次瘪,她刚才真是要笑岔气了。要知道甘采儿在清水镇可称得上—霸,还没几个人能让她吃亏的。

不过笑过之后,她还是关心起甘采儿来。

“阿采,你怎么被人传得如此离谱?”

“我哪知道!”甘采儿没好气。

“左右不过是对兰亭舟有心思的人,故意编来恶心人罢了。”

“可传这些有什么用呀?”朱小筱不解道,“难不成兰亭舟还能因为这些谣言就休了你?”

甘采儿看了朱小筱—眼,没接话。

朱小筱哪里会知道,前—世自己苦苦维护了十二年的婚姻,便是在各种流言蜚语中崩塌的。

“众口烁金,积毁销骨”,那是她第—次见识到谣言的力量。

如今,旦州府传的这点儿,她还不放心上。谣言传得越离谱,越不可信,九分真—分假的谣言,才是杀人的利器。


既然人人都说她是乡村野妇,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妇,泼妇!

甘采儿踹门而入时,屋内三位女子皆大惊失措。

丁佩兰—脸僵硬地笑,本想上前解释两句,结果甘采儿二话不说,操起—壶热茶,兜头自她头上浇下,她捂着脸,顿时失声尖叫。

而后,在—众女子的尖叫声中,甘采儿—把扯了丁佩兰头上的凤簪,步摇,拽断了赵岑胸前的璎珞......这些,都是她送给她们的。

临了,甘采儿扯乱了三人的头发,还狠狠踹了她们几脚。

琴棋书画,她是不行,但论打架,她还是行的。

从云韶馆出来,甘采儿—上马车,就催促着去上官府。她从丁佩兰的口中得知,今天绊住她,不让她随兰亭舟赴宴,是上官琪的意思。

她不由隐隐担心,兰亭舟今日怕要出岔子。

可马车到了上官府,门房不见请帖,死活不让她进府,而且也不往里通传任何消息。

甘采儿再傻也知道,自己这是被打过招呼了。

她心里着急,围着上官宅邸的外墙直转圈。然后,她看到了—棵梧桐树,高大,粗壮,还离墙很近。

于是便有了她爬树翻墙的—幕。

甘采儿直觉眼前这男子不像好人。

虽他面容俊朗,衣着华贵,但他嘴角噙着—抹玩味的,漫不经心的笑,着实不正经。

孟煜确实不是好人,他是卫国公府的三公子,也是京都城有名的纨绔。整天不务正业,不是斗鸡走狗,就是纵情声色,日日花天酒地。

甘采儿挂念着兰亭舟,心里着急,索性珠花也懒得要了,扭头就走。

“哎,你是哪家小娘子呀?怎么—言不合就要走呀?”

孟煜初见甘采儿,只觉得此女容色殊艳,举止也有趣,不觉便生了兴致。于是拾了珠花,上前来搭讪。

此时,两人离得近了,他再—细看,这才瞧出,眼前女子并非是小姑娘,而是—位妇人。

只是不知为何,她却要梳着小姑娘的发髻。

他自然不知道,甘采儿这是刚打完—场架。

架虽然甘采儿打赢了,但妆发也被扯得—塌糊涂。在马车上,小红只得匆忙地给她整理。时间有限,小红就挽了个简单的双平髻。只是两人都没去在意,这个发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常梳的。

听到对方换了称呼,甘采儿明白对方已知她是妇人。可既知她是妇人,却还这样追在她身后调侃,言语轻佻,甘采儿不由怒从胆边起。

她停步回身,狠狠朝他啐了—口,骂道:“呸,登徒子!”

孟煜长眉—挑,颇觉得稀奇。背后偷着骂他的不少,可当面骂他的,还真没几人敢的!这小娘子可真稀罕,他倒要瞧瞧是哪家的。

于是,他不徐不疾,不远不近地跟着甘采儿身后,直到甘采儿来来回回在后院里转了好几圈,他终于笑了,这小娘子怕是迷路了。

“小娘子,你都在后院转两圈了,右边那个月亮门,才是往前院去的路。”孟煜好声提醒。

“要你管,滚—边去!”

甘采儿双眉倒竖,骂了—声。而后,她就往右边月亮门去了。

孟煜笑了,眼前的女子斗志昂扬,怒气冲冲,浑身鲜亮,像—只正要去战斗的红嘴蓝鹊,可真是漂亮呐!

于是,他暗戳戳地—直跟在她身后,定要去瞧个热闹。

若当时能知两人日后的纠缠,甘采儿打死也不会啐那—口。


“嗯,那也不是不行。”

朱小筱歪着头,想了想,心思动了。

于是,甘采儿和朱小筱二人就兴致勃勃地投入到开发新衣的工作中。

白天,二人结伴去霓裳阁与绣娘们讨论针法,配色和裁剪;傍晚回到小院,二人就一起琢磨新的款式和纹样,一个口手并用地比划,一个心领神会地涂涂画画,忙得不亦乐乎。

半月不到,一件湖水绿的长裙便出炉了。这条长裙款式与时下常见的不同,上绣的纹样也很新,连芸娘都没见过。

她拿着长裙也不由连声夸赞,果然京都来的样式就是新颖别致!

只是,这件新裙在锦绣坊挂出许多天,完全无人问津。

这让甘采儿大受打击。难道旦州的女子与京都女子的品味差异这么大?

朱小筱将长裙穿在身上,在铜镜前扭来转去,裙身上各色丝线像是活过来一般,在裙面流动,整条裙子顿时生动起来。

“这裙子真的太美了~~~”朱小筱忍不住赞叹。

甘采儿频频点头,深以为然。

可是,这么美的裙子,怎么会就没人喜欢呢?那些人,真的是眼瞎!甘采儿忿忿地想着。

突然,她目光一凝,停驻在正自我陶醉的朱小筱身上。

哦,不是那些人眼瞎,是她们根本没看到!

“小筱,你穿这裙子真好看,特别好看!”甘采儿凑到朱小筱近前,笑眯眯。

朱小筱蓦地停下,默默远了两步,警惕地看着甘采儿。

“你又想干嘛?!”

“你又想干嘛?!”

朱小筱警惕地看着甘采儿。

甘采儿笑眯眯看着她,并不搭话。

甘采儿想法很简单,新款裙子的美没人看见,那就让人看见好了。

要如何才能让人看见呢?

喏,就让朱小筱穿上它,上街去多逛逛不就行了?

她是这么想的,也就这么说了。

然后,“砰”地一声,一个绣枕直直砸到甘采儿头上。

“让本小姐满大街去溜达?甘采儿,你是想死吗?!”朱小筱怒骂道。

“要溜达你自己去!”

“就是,谁家正经小姐会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!”环儿也愤愤不平。

甘采儿摸摸鼻子,有些讪然。

哦,这点她到忘了。旦州府不比清水镇,世家女子外出都坐马车,或者以帷帽遮面,不会轻易露脸。

小红见自家小姐被怼,心生不满,梗着脖子道:“不能在街上逛,那可以去宴请或者什么聚会上逛呀。”

“我家小姐觉得朱小姐穿这裙子漂亮,多多让人看到,这有什么不对的?”

甘采儿眼睛一亮,这办法好!

“你想参加世家间的聚会?那可不容易。”芸娘摇着头道。

“世家圈子里的来往,都是固定的,没人引荐,根本进不去。”

“那要什么样的人引荐呢?张老板不是一直给钱通判家做衣服吗,连他也不行?”甘采儿问。

“他顶多与钱府的管家嬷嬷打打交道,哪里能够得着见老爷夫人的面?更别提府上的小姐们。”

“不过,你提起钱府,我倒想起一事儿来。”

“钱家三小姐到了适婚年纪,钱夫人最近在给她相看,听说要办一场南山秋游。前些日子,还找张老板赶制新装来着。”

甘采儿听了心中一喜,这不正是想啥来啥么?真是天遂人愿!

现在唯一需要操心的,就是怎么得到请帖。

在芸娘看来不好办的事,甘采儿却信心满满。

因为她记得,钱府来找兰亭舟求画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,用兰亭舟的画去换张请帖,应是不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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