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风吹散了林间的雾,知梓带着魔兵还有一群迷茫无措的人回到魔域。
他们是魔,但又不算纯魔,修炼不了魔气,只能给一些靠吸人魂的魔修作饲品。
当他们和道自己的身份时,有惊恐,有害怕,有增恶,但他们更畏惧眼前的魔君,没有被烧死,他们已然很庆幸了,又怎会生出反抗?
同一时间,不约而同地,他们选择了跟随实力强大的魔君,来到魔域生活。
毕竟,人人都清楚,仙门附近容不下一只魔,哪怕是出生的婴儿。
知梓回到大殿,嫽姒脸上带着疲惫,她上前行礼:“魔君,属下……无能,让嫽娆逃走。”
知样沉默挥手,魔气顺着手心输出,嫽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。
疗完伤,她收回了手,恹恹继续听着。
最后,她打了个哈欠,平静道:“嫽娆与瑶池联手,你自然不敌。”
“你……您怎会知道?”
嫽姒瞪大了紫眸。
诧异得差点忘记尊称。
“嫽姒,没什么猜不到的。
好了,这事本君亲自处理。”
她还有两条命债要亲自讨回来。
知梓轻轻道,身上传来压抑的气息,摄人的威势让嫽姒打消了追问下去的想法,她不禁想到,一年前的少女,稚嫩冷静,一年后的少女,却恐怖死寂。
“你去带队,即日起加强训练。
半年后本君要与仙门玩个游戏。”
知梓拨动了一下金铃。
日暮降临,残阳如血,落日的余晖很快藏匿了,夜幕拉下帘子,稀疏的星辰零零散散绕着它们的神明,一轮清冷的明月。
清云峰,一如既往冷清,唯有偶尔停在树梢上歇息的仙鹤,伴着林间的风发出“沙沙”声。
在一众绿林中,院中的一抹桃色宛若亭亭少女,被众星捧月般矗立在中心,幽香飘散,花瓣随风摇曳起舞。
知梓一袭黑衣,伫立于树下,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,明净的小脸隐在黑帽下,只露出点白皙柔和的下颚线。
她越过桃树,进了曾经的寝殿。
屋内很干净,像是有人定期清理一般,红木制的书案上仅有几张摆得整齐的草纸。
书架上的古藉与字画也是一尘不染。
知梓从中抽出一二卷,打开是一幅幅桃景图。
她有些失神地望着一架子书画,那里寄存了女孩儿在漫长的等待,无尽的愁绪与相思。
很快她从回忆脱身,暗自走到最后一层,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,屈身拉开,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锦鲤状的玉佩,握在手中冰凉又细腻。
知梓将它收好,目光停留在底下的一张画——是她最精心画的的一幅。
画中白衣仙君略显青稚,约模十多岁,他垂着眸,双手抱个婴孩,一旁是棵枯死的桃树。
少年仙君,宛若天神降临,给了她最温暖的怀抱。
知梓沉默看了很久的画,她伸手将画卷起来,放进空间。
她站起身,漆黑的眸子停在书架前很久,长袖微动,幽蓝的火焰在指尖点燃,她轻轻投在字画上,转身,脸色煞白。
出了屋子,知梓又回到桃树下,安静靠在树干上闭眸,桃花四处飞舞,似乎为主人的回归而兴奋。
心脏突兀地抽痛起来。
知梓离开树干,取下帽帘,额间的桃花印在燃烧的火焰中熠熠生辉,幽蓝的火花跌入少女黑若深潭的眸子里,不见波澜。
做完这一切,她转身离去,带走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。
桃树持续烧着,发出“呲啦”的响声,好像在哭泣。
诡异的是,幽蓝的火焰始终圈在这一寸之地燃烧,包括屋内隐隐传来的火光,也仅限于书画。
“不好了,不好了,无虞仙尊,清云峰烧起来了!”
一名大弟子急冲冲跑入大殿,虞归刚从山下回来,正在明轩峰与掌门议事,却未想到中途被打断。
火?
他心中隐隐不安,几个呼吸间,他回到清云峰。
刚到院门,就看见一地残骸,他一愣,迅速推开偏殿的一间房,入目一片灰烬。
虞归心神一震,错愕地看着一切,心中苦涩蔓延,他失神落魄地出了寝殿,心里空荡荡的。
绝情的小姑娘,消去了她在这里所有的痕迹。
他摸向心口的位置,好像残缺了什么。
——“该死,那魔君是何许人,竟杀光我所有饲品!”
一道愤怒的女音在洞中回旋。
“安了,左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,又岂会是你我对手?”
另一道轻柔的声音掩在帘后,灯影幢幢,映出青衣女子温柔的面颊。
“可她手里有幽冥暗火,威胁很大!”
说话之人一袭暗紫,面容清丽,只是柳叶眼中含着阴狠怨毒。
“你也知道,幽冥暗火是上古魔头所有的,怎会突然出世?
可别长他人威风,听信谣传了。”
青衣女子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。
“可若此时为真……嫽娆,”青衣女子打断了她,看似温柔却又带着强硬道,“要成大事呢,畏畏缩缩可不行!
至于那火,是有一定威慑力,若为真,也毕竟是几万年前的事了,你觉得呢?”
嫽娆有些迟疑,“你是说……虚张声势。”
嫽娆看她一脸镇定淡然,担忧的心稍缓,但心中仍有不安。
她不知道的是,暗处,青衣女子露出轻蔑嘲讽的眼神:蠢货,魔神出世,大陆迟早沦为魔界之物,没脑子才选择与之作对,而她瑶池要做的,便是将这蠢东西供出去,作为投诚的表意,然后再辅助她攻下仙宗及其它仙门,夺取信任,掌握大权,获得无上权势,届时,整个仙界不就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了?
瑶池心想着,炽热的眼中充溢着野心。
在嫽娆迷惑地看过来时,她马上掩盖了情绪,换上平时波澜不惊的表情。
“还有何事?”
她笑问。
嫽娆觉得这笑有点古怪,但她也没做多想,忽而又问,“我们接下来做什么?”
几年前她带着一支魔,屠杀了一个村子想作为据点,但这女人找上她说,供她落点之处,助她暂时隐匿,修养魔军,条件是等魔域攻下后,分她一席之地。
可仙尊之位不好么?
当然身为魔族的自己是自然认为不好,只是对于修仙人来说,是无上的荣誉了,所以她为何无缘无故帮助魔族?
瑶池当初只是笑了笑,说她清楚世间最强大的力量,从来不是靠修仙而来的,仙尊之位,表面上不错,实则桎梏过多,她不喜欢。
嫽娆听她这样说,便觉得这人眼光很不错。
魔族肯定是世上最高贵的血统!
于是她同意两人合作当时的她确实也需要这么一个帮手。
瑶池静静地看了一会,道:“静观其变。”
火花映入她一双温婉的眼中。
随后,她提着一盏莲花灯,款款离去。
次日,嫽娆从打坐中醒来,她唤了素日里服饰她的魔婢,叫了两声,却迟迟不见人影。
她本能察觉不对,传声给下属,可还是如石沉大海,没有得到一个回复。
她心中浮现危机,下意识化成黑雾想潜走。
但下一刻,一团浓厚的黑气直直朝她扑来,恐怖的威压让她大惊,连忙化成人形,从腰间取下“魔铃”防御。
可这道黑气竟直接打破了防御,迎面撞上!
“噗!”
她被强烈的气浪吹到几米远,踉跄几步撞到石壁上,嫽娆防备地看向来人。
黑雾化成人形,来人一身黑袍,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大半脸,看不清面容。
“你是什么人!”
燎娆捂着胸口,警惕地问,忽地目光一顿——她的魔铃竟直接碎成两截!
顿时,她的瞳孔骤缩,不可思议地看向黑袍人,“你到府是何人!”
“嫽娆,或者本君应唤你,左使?”
来人漫不经心道。
嫽娆一瞬便清楚了她的身份,心里暗道不好,于是拿出法器想跑,但那位新任魔君像提前预知了她的想法,瞬间放出魔气将法器搅碎!
“那么着急做什么,本君可还有些账想和你对对……”话音未落,嫽娆感到自己小腿传来剧痛,“扑通”一下跪在地上,“叮”的一声,铃铛也顺着滑出去。
她额间冷汗直冒,忍着疼痛捞起了铃,却不曾铃铛腾空飞起,在她面前硬生生粉碎!
“你!
该死,我与你无怨无仇……哦?
是吗?
那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,灼华仙尊?”
知梓淡淡打断,紧逼地上人说道。
“你……你难道是?”
嫽娆猛然抬起头,声音尖锐起来,“不可能,她已经死了!”
“不可能,你不可能是她,你怎么可能是她!”
她魔怔了似的叫喊,扑着过去想抓知梓。
知梓瞥了眼道:“是啊,她死了,所以本君来了。
该算算你当初都做了什么吧。”
正想召出不归火时,嫽娆乍然爬过来,声音尖利道:“当初,当初我只是拦住那男人……不,是您父君一会儿,并未对您造成直接伤害……是瑶池!
都是瑶池做的!
求您……放过我好不好,我仍尊你为魔君!”
嫽娆是真的怕死,虽有野心,可也极贪生。
要不是这些年有瑶池撺掇,她也不会野心蓬勃。
“啊……这个嘛,放心,她很快就陪你了。
哦,还有一事,本君也不缺一个右使,更何况……一个拿我母上本命魔器仿制品的魔。”
“劣质。”
知梓通过回溯镜,追溯了往事,可笑的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嫉妒魔族公主。
颇为狼狈的女人眼中闪过愤恨,被羞辱后头脑又气又涨,刹那间,她忽地从地上跳起来,手中握了把长刀,凶狠地砍向知梓。
嫽娆嘴边挂着狰狞扭曲的笑容,怒骂道:“死丫头,去死吧!”
“锵!”
长刀被横面拦截,是魔铃开启的防御。
嫽娆笑僵住,下一秒被迎面而来的魔气卷翻。
魔君居高临下,露出了被遮住的眸子——一双死寂的,如寒水的,叫以一看遍体生寒,头皮发麻。
恐惧从尾椎骨直传达到头骨,颤得如忍不住瑟缩了一下,那时的嫽娆差点以为看到了一个恶鬼。
从深渊里,从尸林中,从血池中,从森森白骨中,归来的魔鬼。
嫽娆开始悔过,她还想继续说什么,却被黑气堵住了嗓子。
“唔!
唔唔!”
知梓可怜地看她。
“坏东西,是要受到惩罚的。”
没过多久,嫽姒带人过来了。
她恭敬地行了礼:“君上。”
“嗯,都处理好了?”
知梓抬眸,轻声问。
“处理好了。”
嫽姒一边回复,眼神却落在了……一堆冒着火人形上。
知梓察觉她的目光,微微侧身,“嫽姒,那是你的妹妹,等下烧成了灰,让人装好,本君还有用。
你可有怨恨?”
“属下不敢!”
嫽姒一惊,连忙跪下。
“那是你……我没有妹妹!”
一时情急下,她忘记敬称,只是仇怨地看着那团没了生息的人形,咬牙切齿道:“属下与她只有血海深仇!”
知梓敛了眸子,收了笑道:“本君的火,可焚烧灵魂。”
嫽姒面露惊喜。
“好了,你装吧,等下来寝殿,本君还有些事。”
知梓缓缓道,绕过魔兵,走出山洞。